戚氏·记芝 梁竹阁
西元二〇〇〇年春,苦恋芝。时芝周末进修武汉大学,故常往游荡,冀或一遇。夏晡同下班,辄陪送,虽烈日暴雨弗顾也。其家在水果湖畔,至楼下,又不即归,湖桥街市,同游久之。私语秘事,每多告予,有不足为外人道者。
越明年,芝辞职,复因勃溪与所欢绝。怅怅去汉,往依京表兄。年或一归,犹要予小聚。予昏后事冗,时淹日久,鱼雁终沉。然犹幸知其家居址,或能觅消息于万一也。
又十年,市府掘楚河,通东、沙二湖。河畔建汉街,起高楼。拆迁万户,芝家与焉。陵谷隆替,母兄迁徙,是最后消息亦不可复问矣。今每过双湖桥,辄悲从中来,呜咽徘徊不忍去。呜呼!其殆人天永诀也耶?
去岁晋京,每痴念人海街头,忽尔邂逅,亦大佳事。复忧若然,得一言开口不?噫!予马齿三十有八,芝少予一岁,计今亦当青梅成阴云。
水涵空,澄波千顷立桥东。远嶂横青,近峦攒翠镜光中。疏钟,又舂舂,残阳乱雀噪林丛。当时少俊游冶,快哉曾此一披风。古柳如卧,高蝉如沸,野塘摇荡芙蓉。望河边画舫,街侧霓彩,佳气葱茏。 长忆那日芳踪,檐溜雨骤,倏尔见晴虹。槐阴下,豆汤点蜜,糯饼铺茸。意朦胧。自是款曲初通,绛霭碧海从容。夜闺绮语,北市仙姿,多少欢会匆匆。 陡顿惊飙起,神京路杳,两地飘蓬。最恨星霜屡变,竟天涯阻断旧鳞鸿。祗今十载因循,万家散落,尘迹都如梦。想玉人、啼笑知谁共。沉思久,阶泣哀蛩。蓦举头,月色溶溶。问何得、一舸入溟濛?但藤床上,凉宵暗壁,此恨无穷!
青牛评:小序直摧肺腑,令人动容。正文相较之下,失色不少。第一叠虽景物奔驰,神气犹在;二叠处,分明要说清楚,却实未说清。三叠处,转韵未能振起,尘迹都如梦,说破;其后之想玉人,啼笑知谁共,用力皆点在虚处,纯然浪费此一转折。柳七此处:别来迅景如梭,旧游似梦,烟水程何限?念利名,憔悴长萦绊,追往事,空惨愁颜。限字声嘶力竭,有天雷之怒。绊字稍稍低下去,颜字再一垭沉,情绪之起伏转折,有如亲见,不得不加一层深重。前之狂朋怪侣,后之抱影无眠,皆落得实处。是以王灼《碧鸡漫志》赞曰:离骚寂寞千载后,戚氏凄凉一曲终。此篇力有未逮,于长调之章法布局尚未吃透。
静玄评:小序真情感人。唯“青梅成阴”云云,恐超生不胜其罚也。